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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阿尔不是没有见过这样的王耀。

破损的军装带着干涸的血迹，在硝烟残骸中站着。一双黑色的眼睛几乎要被眼眶旁残留的血痕逼出血色，衬着他那副凛然不屈的样子硬生生的在极度劣势的情况下透出一股傲然的轻蔑。那样凌厉的果决太过锋利，宛若地狱中重新归回的恶鬼一般，艳丽的夺人心魄却带着剧烈的毒。

 

战前他曾傲慢的放话，中|国绝不会出兵，他们没有这个能力。

 

而此时站在他眼前的人在告诉他一个不可避免的事实，他还是来了，站在与他对立的位置。

他们是敌人。

 

敌人。

所有有关中美合作的条约文件全被他一把撕了扔出桌面，想把对方从脑海里驱逐的干干净净反而更加根深蒂固，那道身影扎在心中无法抹去。

封锁孤立离间，无奇不用的把王耀往死路上逼，让他付出代价这种话并不只是说说的气话。

但阿尔终究还是小看了王耀的坚持，每一次封锁都是无用功，这个看似瘦弱的东方人在接过那面红色旗帜后就再也不懂回头，即便前方是一片荆棘的崎岖道路，他也仍然毫不妥协的走了下去。

每当这时阿尔眼前好似浮现出王耀淡然的模样，那双墨色的双眼扎进心里后就再也割断不掉，轻挑的嘴角朝他微笑的样子三分温和七分的讽刺。

 

好像是在嘲笑他。

你还能拿我怎么样？

 

面对世界两极，距离巅峰只差一步之遥的国家，也就他能摆出这么一副样子。仿佛那些封锁对敌政策都是无关紧要的，那些曾经肩并肩同盟时交好的岁月都苍白在了漫长的岁月里，连回忆的价值都没有。

 

冷漠的蔚蓝眼睛终于在朝战的战场上看到王耀的那一刻逐渐被种疯狂的色彩染满，他们是真真切切的在战场上举枪相对了。

 

该结束了。

阿尔听到自己的理智在这么告诉他。

他的身后是装备精良的联合国军，而他身后站着的是跟他一样信仰红色旗帜的暴徒魔鬼。

就好比两条交叉线一样，汇集的只有一点，而后他们将渐行渐远，再也无法靠近。

 

“帮助朝|鲜，王耀，你的勇气让Hero敬佩。”以往跳脱活泼的声音压低，带着一股可怕的冷静，“开战对你而言没有丝毫的好处。”

 

“有没有好处是我说的算的，不劳您费心了。”

 

“你会后悔的。”

 

王耀露出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清冽的声线一如既往的和平。阿尔以往觉得他这种平和看起来从容不迫的甚至养眼，此刻就想撕毁这种隔绝一切的伪装，看看那副淡然外表下真实。

 

“战场上再见吧。”

 

……

 

轰鸣的爆炸声响彻在远处，血光照亮了黑夜中的战场。广袤的大地被炸药毁的只剩焦土，冷冽的寒风如同刀割般划过皮肤，单薄的衣物不敌冬季的寒冷，反射性的发抖。

王耀背靠战壕中，温热的血液从额发中顺着面部柔和的轮廓滑落至下颚，在缓缓滴落在衣领上。失血过多让他眼前不禁有些发黑，想要伸手抹去脸上的血迹却发现连提起手的力气都没有。王耀想要说话，血液却在争先恐后的从口中涌出。他的身旁不远处躺着一具布满枪弹的尸体，这些子弹本该落到他的身上。

 

黑色的瞳孔倒映出远处爆炸的亮光，刺眼的光线照亮了他的侧脸，苍白的肤色在鲜明的红色下显得更加惊心动魄。王耀咳了几声，费力的压制住想要再度咳嗽欲望。用布条绑住腿部中枪的部位，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

 

子弹没入皮肤之中，腿上的黑血一片。烈酒烫过伤口引起肌肉反射性的抽搐，王耀面上却仍然一片冰冷，只有额前透出的薄汗以及微微蹙起的眉头表现出他此刻真实的感受。

 

疼，疼痛是人类的本能，剧烈的疼痛使让他压抑痛苦就已用尽所有力气。

 

用火烧过的匕首毫不留情的再度刺入伤口！黑血涌出皮肤，王耀紧皱眉头，在血液喷涌中迅速的挑掉埋在腿部的子弹！

 

这场战争，他必须得赢！

毫无退路的战争，只有赢才是唯一的出路。

 

那双蔚蓝的双眼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其中隐藏着汹涌的暴戾和疯狂张牙舞爪的在思绪里浮现。

 

站起来，王耀。

站起来。

他一遍一遍的听着自己对自己这么说，五指深深的扣入泥土中，借此压抑着疼痛。剧痛下王耀感到他的神智万分的清醒，但在这种折磨下，清醒反而是种折磨。

 

站起来，站起来，站起来！

你只有靠自己站起来！

 

王耀用力咬着下唇，很快嘴唇也变得一副鲜血淋漓。新的血液覆盖了污血源源不断的流出身体，四肢冰冷的可怕。

布条缠在可怖的伤口上，单是绑好伤口就使他精疲力尽。这里距离据点已经不远，可远处的巨大的轰鸣仍在继续，追兵也并非就没有，如果在这里被地方捕获……

想到那双蓝色的眼睛，王耀不用想都知道他那刚刚成立不久的家会再次遭到怎样的重击。

 

之前保护他的那个人只是个北朝的士兵，这个战场上有很多人都跟他一样无声无息的死去。

王耀给他做紧急处理已经太迟了，他的背上全是枪孔，在生命的尽头时，王耀还听见他一字一句的问。

 

“我……我们……会赢吗。”

 

王耀当时跪在地上忙碌，听到这话时心还是被狠狠揪了一下，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和立场，国家之前不会只有单纯的感情。

但是人的情感却是真挚的。

 

“会的。”王耀回答着，对濒死的士兵也是对自己，“我们一定会赢的。”

 

这声回答王耀也不知道对方听到了没有，只是那双眼睛一直睁着看着远方，像是遥遥远望着什么。

王耀却懂得他在想着什么。

南北朝，他们本是兄弟。

 

兄弟……兄弟。

扣入泥土中的五指微微紧缩，王耀闭上了眼睛，这个字眼又让他想到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曾经繁盛的国度只有在梦中才能见到，当日围绕在他身边的，所谓的‘兄弟’，已经一个都不在了。

心抽动了一下，酸涩的不行。

心在叫嚣着疼痛，几乎盖过了身体上的疲惫和剧痛。

 

一双军靴稳稳的停在他的面前，脚步轻的在这样震动的夜色里根本让人无法察觉。在看到王耀时，来者的身影顿了顿，随即立刻弯下腰伸手去触碰他的脸。

也就是在这一瞬，王耀反握住对方的手，左手的匕首闪电般的抽出抵上那人的脖子。

 

“这幅样子好难看啊。”来者的声线柔和，白皙的侧脸上带着笑，“还有抵抗的力气吗，王耀。”

 

熟悉的声音并没有让王耀的神经放松下来，黑色的瞳孔睁大，紧抓对方手腕的手一点点都没有放松。高度的戒备已经刻在身体里，无可磨灭。

 

脖颈前就是冰冷到刺骨的利器，伊万挑起的嘴角却没有消失，他几乎是以一种宠溺的表情望着此时的王耀。温柔的话语却残忍的可怖，“求我就帮你哟。”

 

黑色的睫毛颤动两下，王耀的冷漠的表情没有变化，他松开了束缚着对方的手，后退几步，颤颤巍巍的想往伊万身侧走去。

 

伊万站在原地笑着，那双黑色的眼睛明明没有任何一丝软弱的情绪，可他却感到那双瞳孔里似乎下一秒将要流出泪水一般。他本来是很想见见这个东方人软弱的一面，可真的要给他见到时，伊万却觉得心口闷闷的。

他完全看不得那双黑色眼睛里弥漫着水雾的样子。

 

擦肩而过时，根本不用伊万拦着，王耀身形轻晃两下，不受控制的往前倒去。

失血过头加长时间的作战早使这句千疮百孔的身体无力再度支撑，但也仅仅是几个踉跄，王耀很快就保持了身体的平衡。

 

但有双手比他更快的扶住了他。

接着背后有具身体贴了上来，伊万从背后环着王耀，用力将对方禁锢在他怀里。他微微低下头，伏在对方耳边笑道，“太固执不好啊，小耀。”

怀里的人冰冷冷的，没有回话，僵硬的身体仍旧不肯放松。

 

“您来这里是看笑话的吗，苏|联先生。”

 

伊万叹了口气，摘下脖子上的围巾绕在王耀脖子上，又脱下自己的大衣盖在他的身上。视线扫过王耀脸上身上的伤口，他眯了眯眼睛，走到王耀跟前，弯下了腰，“我来背你，小耀。”

 

被包的严实的东方人动也没动。

 

“别逞强了。”伊万对上那双不为所动的眼，想了想，补了一句，“乖。”

 

脑袋上不轻不重的挨了一下。

但背上多出的重量却让伊万不由弯起了眼睛。

 

寒风被抵御在厚实的军装外，一挨上温暖的东西，王耀就止不住身体的抗议，昏昏欲睡。衣服和围巾里有着另外一个人的温度，在这萧条的夜色中成为了温暖唯一的源泉。

而背着他这个向来强硬铁血的斯拉夫人，此时温软下来的态度，让王耀居然产生了一丝这人是特意来看他的错觉。

 

“就是来找你的啊。”

 

就跟有着读心术一样，睡的朦朦胧胧的王耀迷蒙中听到对方这么说，现实与梦境已经模糊在了一块，王耀无法确定这句话是不是他的想象。

他把头埋在伊万的肩上，紧绷的身体一点一点的放松。

 

然后他又听到对方轻声说道。

 

“别哭啊，小耀。”

 

谁哭了，王耀心里回答道。

这只北极熊又欠打了。

 

*

 

伊万倚在床前看着病床上王耀苍白的侧脸，紫色眼睛不由沉了下去。

替王耀处理伤口的医生还在忙的团团转，几乎没有一个人敢有大的动作，深怕使得这个微笑着的大魔王不满。

 

苏|联拒绝了朝|鲜的求助，态度模棱两可，却把此事推给中|国。

他也曾想过王耀究竟会不会出兵帮助朝|鲜，与他对敌的是联合国军，看起来这是一场没有胜算的战争。

但眼前的人却一直在创造着奇迹。

 

伤口被缝合的疼痛让王耀不由握紧双手，伊万冷冷的往医师的方向看了一眼，紧紧的握住了对方的手。病房里充沛着消毒水以及血的味道，血对伊万来说常见的很，可这一次他却觉得无比刺眼。

 

感受着手上越来越重的力道，伊万面上却笑起来，他对上王耀眼睛，笑道，“美|利|坚把你欺负的这么惨，我帮你揍回来好不好啊，小耀。”

王耀扯扯嘴角，声音有些颤抖，“少……少来，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能处理。”

 

要是别人来说这是故作逞强的话。

但如果是王耀，这就不一样了。

他一向说到做到。

在看到战场上的王耀时，伊万几乎要被这样的他给折服了。

 

西方对于这场没悬念的战争都抱以看笑话的姿态，谁也不会想到强大精良的联合国军居然被一支无论哪个方面都和他们比不过军队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但这场战争是用无数人的鲜血累积而成，王耀从不因胜利感到喜悦，当年胜利时他的表情是在笑，那笑中却有着几分自嘲。

 

这种感受他能理解。

战争中损失人数最多的国家，除了中|国就是他。

 

“嗯嗯~我的小耀最厉害了。”伊万蹲下身，好脾气的应着，“那小耀准备揍联合国的那群笨蛋呢。”

 

王耀勉强笑了一下，苍白的脸色和紧蹙的眉头让他心里不由疼了一下，“往死里揍。”

 

用说话来分散注意力是最老土的方法，可在这样的时刻也只能这么干，药物短缺，即使有王耀也都是给那些重伤的士兵使用。

反正我又死不了。

说道这事时王耀一脸事不关己，好像这针不是扎在他身上一样。

 

伊万听的又笑起来，仿佛只有用笑才能压下血液里腾起的暴躁的情绪，他伸手抚了抚王耀额前被汗水沾湿的碎发，低头亲吻上那只紧绷的手，“我绝对支持你哟~”

 

黑色眼睛里燃起的火光就没有熄灭过。

几度毁灭的打击都没能使他一蹶不振，即使是跌跌撞撞的，但他扔在倔强的前行。

往日的风华绝代只是以另一种形式展露出来，伊万忽然觉得，这样脆弱的王耀也不过只是一时的。

 

那双眼睛不是在无时无刻的都在无言叫嚣着。

总有一天，他会把他失去的东西，重新夺回来。

 

伤口处理结束后，王耀几乎立刻睡过去。

医师们在伊万的低气压下匆匆离去，天已经亮了，黎明的光冲破黑暗的枷锁而出，又是新的一天。

 

伊万看了看窗外，起身想去拉窗帘，人才一动，王耀就模模糊糊的睁开眼睛，带着一丝难得不清醒，想要看清此时的情形。

 

“怎么了？”淡淡的声音轻飘飘的，“伊万？”

 

这声叫唤让他不由弯了弯眼睛，三两步走到窗前拉过窗帘，伊万又重新坐回床前。

他低头轻轻吻上对方的额头，带着他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的温柔声调安抚道，“没事的，有我在呢，睡吧，小耀。”

 

 

---TBC---

 

朝战开始了。

阿尔小天使与老王将撕逼不断，估计他自个儿都没想到会被老王揍辣么惨。